12月11日發行的《這本漫畫真厲害!2019》里,《天國大魔境》登上男性榜單第1。
原作者·石黑正數接受了主辦方采訪、并發布在「真厲害」官網。
訪談中、這位備受觀眾期待的漫畫家卻說 「作品還沒到厲害的時候」。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?接下來讓我們看一下本人的說法吧——
用在「真厲害」榜單上的「偵探腦」
——第一名確定后,我們火速跑到東京都內某處的石黑先生工作室、登門拜訪。先生、今天請多多指教了。
工作室里的石黑正數,曾剛憑借《即使如此小鎮還是轉個不停》獲得日本科幻「星云賞」
——石黑先生獲選「真厲害」男榜第一名。請坦率地說一下感想。
石黑:最初的想法是「莫非用了什麼手段!」
——「什麼手段」是?
石黑:是不是上頭髮出指示、做了什麼交易!動漫業界各種排行榜,大家多多少少都會懷疑是不是有內幕吧。
——經常這麼說(笑)。
石黑:但我認為 「真厲害」 這回應該是清白的。
——為什麼?
石黑:因為事先做的調查,問了我的意見(參考「真厲害2019」雜志版108頁)。如果事先知道第一位,就不會讓我做這種事了吧?我在開頭登過場,調查欄目還出來一遍,給人的感覺很怪。
而且得獎通知來了后,《月刊Afternoon》也緊急更改計劃、讓我畫雜志封面。對雜志來說這也是預料之外的偶然事態吧。
《天國大魔境》連載的雜志《月刊Afternoon》
——石黑先生真是個偵探腦!
石黑:啊,如果背后有更高端的神秘組織,我就沒法推斷了。
——大概和神秘組織沒關系(笑)。哪位評委給哪部漫畫投了票,這些數據都登在雜志上。從現實角度考慮,操縱排行榜基本上不可能。
石黑:許多人投票給我是很開心啦。但老實說,我覺得「得獎太早了」。畢竟才出第一卷,狀況還沒說清楚。雖然總有一天我想讓人驚呼「真厲害」,但現在「這部漫畫還沒有那麼厲害!」也是真心話。
——第一卷揭示的要素,就已經讓讀者預感接下來非常有趣、才會把票投給你。出自讀者對你的信任。
石黑:這讓我很有壓力啊。說不定之后陷入低潮,不得不去打擂台賽。
——天下第一(武道會)那種?
石黑:沒錯、沒錯。「贏到最后才是世界之王!」。然后用「斬子贏了!」當結尾。
——這樣也不錯。
石黑:一點也不好啦(笑)!
《天國大魔境》第一卷
《天國大魔境》是沒法分類的「石黑漫畫」
——《即使如此小鎮還是轉個不停》(以下簡稱「小鎮」或「小鎮不停轉」)連載完結后,你是怎麼構思《天國大魔境》這部作品的呢?
責任編輯:最開始,我聽說接下來畫劍道漫畫 。
——劍道?
責任編輯:所以我預備「外出取材」、「到講談社道場實地考察」,下決心「接下來努力賣劍道漫畫!」。
——為什麼是劍道?
石黑:不不、小鎮完結,下部作品還沒決定在Afternoon連載的那段時間,我有幾個題材想畫。包括劍道漫畫、不良漫畫、科幻漫畫、天國大魔境……全部大概五種?
不過如果選劍道,就必須知道國中或高中生、他們在劍道部度過的一年到底是怎樣的流程。只有這個題材必須事先準備資料。所以我和編輯說「如果畫劍道漫畫,至少需要這些資料」。然后話題就轉到「講談社有道場喔」、「有個熟人小孩正好也是劍道部」,討論得很火熱。
責任編輯:然后我就以為「下部作品是劍道漫畫」、一個人向前沖了。
石黑:在我的心目當中,劍道漫畫只是候補之一。這些候選里,《天國大魔境》醞釀已久,我一直想「下部作品就畫它了」。
——最終還是選了《天國大魔境》、看到內容你是怎樣的感覺?
責任編輯:非常有「Afternoon」味。拿到前三話草稿,我發現這個世界觀沒人能模仿。一般來說,這種故事絕對會變陰暗,但大魔境角色卻很積極。不管哪個人,都飄著一股「絕對不簡單」的味道。
雜志總編說「大家都想畫這種漫畫,又都畫不出來。石黑做的就是這種事。」編輯部里面,也都把「這是石黑漫畫」掛在嘴邊。石黑漫畫不屬于任何類別。不讓這部作品呈現給世人,那就太可惜了。能通過「Afternoon」發布,這點也很可貴。
標題?無所謂啦!?
尋找「天國」的兩個人,前往「草壁農園」
——《天國大魔境》這個標題是怎麼定的呢?
石黑:連載開始前最后一刻定的。直到和我說「再不決定,就沒法打廣告了」之前都沒決定。
——相當讓人煩惱?
石黑:其實我覺得標題無所謂。
——是這樣嗎?
石黑:《小鎮不停轉》也是這樣。有一個「小鎮」的原型故事,故事副標題是「即使如此小鎮還是轉個不停」。我用那個故事當藍本、思索連載用企劃。當時我與編輯之間,就用「即使如此小鎮還是轉個不停(暫定)」稱呼這部作品、并省略成「小鎮不停轉」。
雖然YOUNG KING OURS(少年畫報社)總編說標題太長、但之后他也習慣叫「小鎮不停轉」了。最后就用「添加簡稱」為條件,決定叫《即使如此小鎮還是轉個不停》了。
——所以標題上面才會有 「通稱:小鎮不停轉」字樣。
石黑:其實我不想加這個。
——名字不是很好嗎。
石黑:略稱這種東西、不應該由這邊提案(笑)。
——說的也是(笑)。那《天國大魔境》又是什麼意思?
石黑:我想過標題的具體含義,答案也遲早會揭曉……。但是我想避免劇透、具體含義甚至連編輯都不想告訴。這個標題、經常讓人聯想到《哆啦A夢·大雄的大魔境》……。雖然我很喜歡藤子不二雄、但藤子的大魔境和這個作品沒有關系。
——「五個未來的外國人、跑來救駕」的科幻展開也……
石黑:不會發生啦(笑)。
石黑先生想要強調的地方……!?
——連載開始后的反響如何?
責任編輯:期待的觀眾不少。「等了很久了!」的聲音很大、雜志調查反饋也很好。和Afternoon的親和性可以說是非常之高。
——距離上一次石黑作品登上Afternoon,已經隔了18年。
責任編輯:雖然隔了很久,但像一直在這本雜志上連載一樣完全融入進去了。石黑先生畫著只有自己才能畫的作品,不管在哪里都很顯眼,但卻不可思議地能夠融入任何地方。讀了20年Afternoon的觀眾也很自然地接受了呢。
石黑:時隔18年卻一下子就和Afternoon混熟了,這大概是因為我一直都向往Afternoon的風格吧。因為憧憬這本雜志、以前我還拿稿子登門拜訪。然后雜志上的作家,也一直維護著這種特色。我想各位漫畫家,恐怕比編輯部想的還要看重這種特別風味、創作著漫畫吧。
——《月刊Afternoon》新人獎項「四季賞」,不限定頁數吧?
責任編輯:是的。沒有頁數上限、但是不允許用圓珠筆。
石黑:其實我是用圓珠筆畫的(笑)。
——啊啦。
石黑:啊,我不知道這件事。我不是為了應募四季賞、而是因為討厭找工作才投稿。編輯錯以為我「瞄準了四季賞創作漫畫」,就把我的漫畫送到候選里面去了。
出道短篇《英雄》
石黑:所以根本就沒有看過具體要求。
——這次的連載,很快就獲得反響,被選為「這本漫畫真厲害!2019」男生榜第一位。先生你自己,怎麼考慮自己獲獎的原因呢?
石黑:其實每年都有人給《小鎮不停轉》投票。但票數分散、沒在同一年里面出現,所以小鎮排名一直不高。然后這回遇到《天國大魔境》新連載、讓他們有「是時候投票了」的想法?但是……
——但是……?
石黑:其實每次想起這個,我都會難受……!
——喔。
石黑:《天國大魔境》和去年的第一名《約定的夢幻島》太像了!(故事)開頭都有考試!因為知道了這個、所以就把開頭改得完全不一樣,服裝也做成了別的感覺。打擊真是太大了!
約定的夢幻島
——因為年代和背景完全不一樣、你不說我都沒有察覺到。這麼說的話,《莫失莫忘/Never Let Me Go》(2005年的小說,曾改編成電影、電視劇)不是也從一個與世隔絕的學校開始的嗎?
石黑:石黑一雄那部小說有些年頭了,像也沒辦法。但《約定的夢幻島》可是去年的作品!?我絕對沒模仿!只有這一點,我想大聲強調!
——沒人這麼想啦(笑)。話說、如果明年和《天國大魔境》很像的作品成為第一……。
石黑:那樣的話,希望里面出現看起來非常難用的光線槍呢(笑)。
天國大魔境喜歡的場景
——石黑先生最喜歡的場景有哪些?
石黑:斬子上廁所,鉆睡袋的場景。斬子性感的場面,我基本都很中意。用平底鍋利落炒菜的地方也是。
斬子做飯的場景
——斬子很可愛呢。
石黑:謝謝夸獎。其實與開始相比,畫法其實有些變了。雖然心中有理想的面容、但我不知道怎麼表現。第六話的封面,就突然找到了感覺。希望大家看漫畫時能用這張臉當標準。以后應該也會維持這種感覺。
——這次是文明崩潰后的世界,和小鎮大不相同。角色臉部的「變形」也不一樣嗎?
石黑:這方面沒有想太多。我做畫用「把發生的事如實記錄下來」的感覺控制與演出。不怎麼關心表情或演技。
——原來如此。步鳥(《小鎮不停轉》的主角)的搞笑夸張表情,是因為步鳥才會有。
石黑:因為是步鳥。
——感覺石黑先生畫起來很開心呢。
石黑:其實畫的很難受。第一卷都是苦頭、全部很費力。因為第一卷沒有讀者評價,作品風格也與小鎮完全不一樣。「反正會說還是小鎮好吧」,作畫的時候一直想著這些……。
——您多慮了(笑)。
石黑:這次能畫很多動作場面、讓我很開心。小鎮里面就沒有多少稱得上動作戲的場景、最多就是拿著掃帚追來追去。(搞笑四格)《我家的街貓》認真畫動作戲的話,也會讓人覺得不對,所以會用漫畫符號代替。能讓人物做各種動作、很讓我開心。
——打「吃人怪」時,手在身體里面顯形的表現手法也很有趣呢。
石黑:抓到柔軟的東西、然后捏爛——這種表現受了庵野秀明監督的影響。雖然我不是深度EVA(《新世紀福音戰士》)粉絲。
——很容易想象。
石黑:我想畫得更加易懂。我時時刻刻都想「保持簡單易懂」、注意著讀者的視線!我的漫畫很容易看懂「發生了什麼」。如果讀了,有讓人捉摸不透的地方,那一定是我故意弄得不清不楚。
——比如「用漫畫做敘述詭計」。
石黑:我有這種習慣。
——說起來老師的作品、很少使用跨頁大圖呢?
石黑:這是我的策略。《天國大魔境》也有2~3頁大圖,但一般基本只用上半頁、跨頁大圖很少出現。我的風格,基本用不到這種巨大的畫面。但在「就是這里」的時候,也一樣會用。小鎮里面,就是步鳥與阿辰一起清理招牌的時候了吧。
——觀察細節,背景里面還有通知家人安全的貼紙。這種地方也給人一種真實感呢。
墻上小字:「山田全家平安」
石黑:想到這種這種點子的時候會很開心,所以背景也想全部自己畫。
受到影響的作家
——剛才提到庵野秀明監督。然后作為漫畫家、你受誰的影響呢?
石黑:最大的就是《AKIRA》(大友克洋)了吧。我努力不要與他太相似。然后受影響的作家有大友克洋、藤子不二雄、小原慎司、相原弘治、荒木飛呂彥五位了吧。
——前三人(大友、藤子、小原)在其他訪談里面也經常提到。
石黑:因為這三個人說了很多,所以最近都說五個人了。
——荒木先生是因為《JOJO的奇妙冒險》?
石黑:其實我并沒有讀少年漫畫的習慣、偶爾看到《周刊少年JUMP》,正好看到億泰被「Bad Company 」攻擊、臉上打了一堆小孔(JOJO第四部)。我就想「這部漫畫還真是惡心!」、「大概一輩子都不會讀這本漫畫」,但上高中的時候就深陷進去了。
——有什麼契機?
石黑:我讀了岸邊露伴出場的那一卷、然后實在是太有趣了。我的高中,那些笨蛋學生都在模仿JOJO、還會在黑板上寫「ズキュウウウウン」的大字。明明都上高中了(笑)。
「ズキュウウウウン」(JOJO第一部)
我想加入他們的圈子,就在放學后從第一卷開始買漫畫。雖然一開始有些抗拒,但居然發展到影響風格的程度……
——相原弘治先生呢?
石黑:相原先生雖然基本上是一位搞笑漫畫家、但畫故事漫畫的時候、他可是毫不留情。比起對角色的喜愛,劇情本身更為優先、極其殘酷的場景也是說來就來。
——《ムジナ》(相原弘治的忍者漫畫)就很厲害呢。
石黑:我就是喜歡這種地方。天國大魔境殺掉老闆娘的地方,說不定就是受了相原弘治的影響。
讓人在意的今后展開?
——然后就是讓人在意的后續展開了,你有希望讀者注目的地方嗎?
石黑:看到這部作品拿了「這本漫畫真厲害!」第一位,開始看這部作品的觀眾,現階段能看的只有第1卷呢。雖然手機APP「Comic Days」能看到往期的Afternoon、但第二卷發行還要再等一陣呢。
剛才也說過、我個人想說「這部漫畫還沒那麼厲害!」、請不要看了第1卷就算了,請務必也讀一下第2卷。
——第一卷就已經足夠厲害,讀者都很期待呢。
石黑:這真的讓我很有壓力,別這麼說了(笑)。